水声。寒冷。
撞击。疼痛。窒息。
一丝光渗入。沉重的黑暗被渐渐抽离。晚秋用力睁开眼睛,头痛欲裂。她想动一下,却发现手脚都被固定住了,插着针管。
视线慢慢清晰。自己正躺在一个布满仪器和仪表、不停晃动的空间里。四周都是看似医生或战士的人。
他们都在忙碌着,并没有注意到她的醒来。
“岛上还有多少幸存者?”
“我们带走了约300人。生命探测仪显示这一带已无人类生命迹象。”
“继续搜!”
“是!”
“灯塔下发现幸存者!大约有20人!”
“立刻过去!**准备!”
“将军,我们不能去!那是魔族的陷阱!第二第三中队都是一靠近就全军覆没,根本无法抵抗!”
“可是……”
“雷达显示又有一道时空裂隙即将开启,极北的另一批飞龙也在靠近!”
“将军,我们恐怕……这里还有100多个受伤的幸存者需要急救。”
“那就这样离开!?想想那些等着我们的人!”
“将军,刚才收一条干扰信息,似乎魔族要用那批幸存者交换战俘。”
“这……”
“有飞龙过来了!要攻击吗?”
“飞龙从两侧掠过了,可能是警告。”
“撤!先撤退!”
光。轻柔的音乐。洁白的床和墙。
“晚秋。晚秋。醒醒。”
“这是……哪里?”
“这是联邦第四军团的疗养院。你掉进河里,受了点伤,救援部队在岸上找到了你,把你带了回来。现在感觉好些了么?”
“你……说什么?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。”
“晚秋,你不记得瑞得岛上的事了么?”
“我没有去过瑞得岛。我这是怎么了,为什么会在这里?爸妈呢?”
大海。大海。
惊慌奔逃的人群。
坠落。冰冷的水。剧痛和窒息。
“医生!我,我想起来了!”
“小秋,你别急,慢慢说。”
“我有印象去过一个海岛,是瑞得岛么?”
“是的。”
“那里是不是……发生了海啸?死了好多人……我看到朋友们都死了……”
“小秋,你别太难过,大自然的威力是谁都无法抗拒的呀。”
“秋,还没睡呀?”父亲不知何时站在身后。
“快了。”晚秋转身对父亲笑笑,“爸,这些花你养得真好。”
“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?”父亲沉静地说。
晚秋想摇摇头,可不知怎么的,在父亲的目光下,头居然点了点。
父亲轻叹一声。
“爸,我……”晚秋低下头,像个认错的小孩。
“秋,别这样。我觉得,你做得很对。”
晚秋惊讶地抬起头。
“不过别告诉你妈。”父亲苦笑了一下,“虽然也许她也知道了。”
几株细细的紫色小芽钻出沙土。
“小秋,这是什么呀?”
“不知道。护士用在我衣袋里找到的种子种的。”
“你在哪找到的种子呀?”
“我……不记得了。等它们长大了,我看看能不能想起来。”
清秀的紫色藤草缠着一小块假山石,绽出星星般微亮的紫花。
棕榈。海涛。礁石。
“我们都叫它‘紫花菜’……”
“我叫乔英。”
月光。沙滩。小蟹。
“我可以把我当一盆花养起来。”
“不养!让你野生着。”
椰子。导弹。温暖的手。
“我要留下来,跟你在一起。”
震耳欲聋的爆炸。
哭喊。天际的蓝光。怪物。血肉模糊的尸体。
“没事,我会保护自己。”
炸裂的机群。巨大的飞龙。看似精灵的魔族。
“快跑!!跳!!”
血。坠落。冰冷的水……
“最近有没有想起些什么?”
“医生,我还是只记得海啸。我好像被浪拍晕了,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。”
“爸,我……后来恢复了**,就参了军,却跟你们说是志愿者。我也记得……弟弟已经不在了。”晚秋也苦笑了一下,“我自己,却还要走上那条老路,真是个不孝女。”
“秋,你内心有一股战斗的渴望,对么?”父亲柔声说。
“在岛上遇险的时候,我突然发现自己有一种特殊的力量,仿佛身体里另一个灵魂觉醒了……”
“你天生具有格斗家的天赋,幼儿时体检就发现了。但为了让你远离战争,我托人把你档案里的记录删除了。秋,我和你妈打拼了半辈子,不就为了一家人和和美美地过日子么?”
“爸,对不起。”
“不不。作为人父,我也为子女都是军人而自豪。只是我总感觉……军人的生命,对国家和家庭的意义不一样。”
晚秋潸然泪下。
“瑞得岛上,有人牺牲自己救了我。也许他也不希望我现在这样……”晚秋抹了把眼泪,“可我……忘不掉。我曾经真的什么都忘了,我以为只是海啸,只要伤好了一切都可以一如往昔。可我又想了起来。我再也无法忘记,也不能像从前一样生活下去。”
父亲不说话,紧紧抱住了女儿。
第二天。朝阳如血。
母亲早早做好了早餐。父亲与她谈笑着观看早间新闻,仿佛昨晚什么都没发生。
“秋,牛奶我好像多加了点糖。”
“没事,妈,我就喜欢甜甜的。”
小碟里盛着海苔和鸽子蛋。刚出炉的面包滚热喷香。
可是为什么,每个人的眼睛,看上去都那么悲伤?
用完餐,父母用悬浮飞车把晚秋送到机场。晚秋与他们吻别。
成群的战士,列队整齐地步入一架架运输机巨大的机舱,仿佛被大鱼吞掉的小鱼。发动机在沉重地轰鸣。悬浮机翼蓝光刺眼。炽热的气流模糊了远景。
晚秋提了提背包,背影迅速融入到人群中。她没有回顾。
(全篇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