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姐姐,帮我填写这份问卷,好么?”一个少年不知何时走到身边,手里拿着纸和笔。
晚秋接过问卷,瞥了一眼,只看清了“反战”二字。
她看向不远处一个对着话筒的老人。
“儿子已经走了,留下一条金毛犬,叫‘娃娃’。一天,娃娃踩到了毒弹的弹片。宠物医院早就关门了,我抱着它去到正规的医院,医生说,人都救不过来,何况是狗。我又恍恍惚惚把它抱到了军营。有个军官出来问了情况,说,可以把它葬在军犬公墓里。我刚去看儿子和娃娃回来。墓园都很整洁,清静,墓碑也越来越多。他们在那边也有很多伙伴吧,总该过得比我好。”
老人表情平静,仿佛在念一则旧新闻。
晚秋看着少年。少年的目光顿时多了敬畏和惊惶。虽然穿着便装,但一线军人的气质是无法掩饰的。
她低下头,一手托纸,一手执笔。少年张了张嘴,却什么也不敢说。
“不久前,极北魔族的君主曾提出议和。当时有人说,为了人类的尊严,必须跟侵略者死战到底。”晚秋边写边说。
少年愣愣地看着她。
“然后,毒弹飞进城里,万丈雷霆打在头上,那些人又说,停战,老百姓需要和平。”
“我想,他们是对的。永远是对的。”晚秋把纸和笔塞进少年怀里,转身离开。
“姐姐,你还没写自己的心愿呢……”少年在身后小声说。
晚秋停了一下。
“我要去花店买一束花。”
涛声温柔。空气清凉。月光仿佛随风而动。细软的沙滩上,无数小沙蟹从小洞中钻出来,敏捷地移动着。
乔英把手掌放到地上。一只小蟹慢慢爬了上来。他把手摊到晚秋面前。
“好可爱。”晚秋咯咯笑了,“不过还是放了它吧。”
“不放。”
“为什么呀。”
“因为它就像你,傻乎乎地跑进我掌心里。”
“哎呀,讨厌!”
“你要回去了么?”乔英弯下腰,让小蟹爬回沙滩。
“植物研究完了,但我的研究还没结束。”晚秋背着手仰望月空,摇晃着身体。
“我发觉你体能很好,一个女孩子,陪我走了那么久也不觉得累。”
“那是。我经常参加运动会,奖杯拿了一摞,朋友们都说,不去当职业运动员可惜了。”
“我也这么想。”
“我才不想呢。我喜欢植物的世界。”
“嗯,你可以把我当一盆花养起来。”
“不养!让你野生着,日晒雨淋,看有谁来采。”
“哈哈!”乔英揽住晚秋的肩膀,“走,跟我去基地。待会有个联欢晚会,你可以参加。”
“这……会违反纪律么?”晚秋忐忑地问。
“你知道我们这谁最大么?”
“领导呗。”
“不。是军嫂。”
附近没有花店。
那边……应该有。
是不是也该去送一束鲜花?
晚秋轻叹一声。
公车缓缓进站。她看了看站牌。又改道了。也许是新建机场的缘故。要回家,得等下一班。
呼啸盘旋的**。低吼驶过的导弹装载车。沉重喘息的吊塔。成片树木被推倒,露出疤痕般的土石。钢筋水泥破坏了浅滩。新的防御工事迅速拔起,雷达辐射让飞鸟大群大群地离开。
一座发射塔正在调试,带着弹头灵活地转动。几个人上上下下来去匆匆。
这是亚特兰蒂斯导弹防御系统的一部分。晚秋和乔英站在海堤上,远远看着。
“真会打仗么?我看新闻分析,亚特兰蒂斯对魔族来说,其实没什么战略意义。倒是我们这一折腾,把岛上的生态环境都破坏了。”晚秋怀抱着个椰子,插管吮吸。
“他们很可能会报复。”乔英微皱着眉。
“报复?”
“前段时间海底监狱的通风系统出了问题,十几个战俘闷死在里面。抢修的时候,有魔族逃出去报了信。”
“为这点事,就得向这里出动重兵么?”
“他们的部队正在往亚特兰蒂斯集结。魔族的思维方式跟我们不太一样,他们的心理很难分析,有时候显得很聪明,有时候又似乎毫无理性。”
“上个月,我弟弟在极北冰原牺牲了。”晚秋低下头。椰子已经被吮干了。
乔英叹息。“我很遗憾。”
他握住她的手。“走吧。和你的朋友们一起回去。”
“飞机延误了。我也不想走。”她抬起头,静静地看着他。“我要留下来,跟你在一起。”
“胡说!岛上所有平民都要转移。我们这些天都在做动员和准备。”乔英低喝道,“最近有空袭的危险,民航不能起飞。海路也不安全。从明天开始,我们会用**护送运输机,尽快带你们回去。”
他停了一下。“秋,你们第一批走。”
晚秋沉默了。日照缓缓西斜。她感受着手上他的体温。
一声汽笛。晚秋拿过乔英的望远镜,看到巨大的货轮正在进港,满载着武器。
“那么多导弹,魔族看了都怕吧。”她喃喃地说。
“我心里总是不安。”乔英摇摇头,“不要低估了魔族。他们的某些力量,也许我们难以想象。”